風生水起談建築龍埔國小王健旺

風生水起談學校建築

從風水學、園林學談龍埔國小校園規畫

臺北縣三峽鎮龍埔國小教務主任王健旺

一、緣起

龍埔國小因應北大社區的發展，在97年奉核成立，時筆者正擔任國定古蹟林本源園邸園長，後受創校校長林瑞昌校長之邀擔任教務主任，參與籌設建校事宜，此機緣誠為個人教育生涯之難得經歷。

三峽人文薈萃，人傑地靈，自然生態豐富，而龍埔舊名為「隆恩埔」，相傳在清朝時朝廷將此地勒封作為軍隊餉糧恩賜之用，有「謝主隆恩」之意。在「黃帝宅經」中記載：「地善，苗茂盛．宅吉，人興隆」，如此「福地」能做為建校的基地，實為地方教育之幸。學校自創校以來，一切設校工作順利推展，如：為新北市第一所獲得內政部綠建築九項指標黃金級候選證書的學校；學校也在工程進度重大挑戰下，順利完成三年招生的使命；儘管有工程進度的壓力，但學校的工程品質仍獲得各級查驗單位的肯定，歷次查核成績優異都名列甲等，並獲推薦參加優質工程評選。

整個建築團隊也是喜事不斷，如：負責本校營造工程的經理，結緍多年未能懷孕，但將學校的動土鏟放在床下後，竟一舉懷孕，還是龍鳳胎呢！負責規畫、監造本校工程的呂欽文建築師事務所內的團隊伙伴，也多人考上建築師；校長儘管日夜督工、處理設校業務，在工作壓力極大下，但也順利取得博士學位；而本人也在設校期間幸運考上候用校長……。還有，龍埔國小基地正巧為「大學段地號168（一路發）」；龍埔英文譯名為（Long Pu），long恰有長長久久，永續經營之意。如此看來，龍埔國小的「風水」還真是不錯！

如此「有趣」、「特別」的學校，筆者就試著從風水學、園林學的角度來介紹龍埔國小，當然「風水之術」乃古代文化的現象，不只專業、流派亦多，但囿於篇幅及個人涵養，實無法深入探討，淺薄論述，仍請諸位先進前輩指正，共同思索學校建築的發展。

二、風水和學校建築

風水乃古代學術（五術）的一種，是古代人生活文化的體現，是種結合科學、統計學及前人的智慧的學問。發展至今則摻雜有迷信、玄學等因素，讓人帶有神祕、不可預知的心理因素。晉代．郭璞《葬書》：「風水之法，得水為上，藏風次之」，由此而知「得水」、「藏風」是探索「風水」最重要的議題。其實「風」「水」說穿了就是人和「環境」的關係，如能覓擇良地、順勢而築，規畫建造出一座讓人居住舒適、活動自在、順暢，精神狀況良好，自然就能使人趨吉避凶，如此就是風水寶地了。

學校是辦教育的場域，無疑地應提供一個適合學生學習、成長的環境及建築。在符合健康、安全、美學、機能性的基本需求下，讓學生、教師、家長在學校環境中工作、學習、成長、人際互動、永續發展，都是學校在規畫時，須兼顧的。故學校在規畫時可以參酌「風水學」的科學精神，但不應固囿於傳統民俗的迷信思惟，如能同時結合環境學、建築學、規畫學、園林學、倫理學、美學等觀點，如此才能符應學校的教育及功能需求。

三、風生水起談龍埔國小建築

綜前言，本文所探討的「風水」，並非只以民俗的角度看待，反而是從是否合於「大環境」的理氣來探討龍埔國小的建築。以下為「風水學」上的幾個重要面向，分述如下：

（一）定向：

在風水上，非常重視「取向」、「定向」，這是非常複雜的的學問，筆者覺得建築物配置，最重要的是要能融合於自然環境之中，如此理氣必會通暢。傳統建築喜愛座北朝南，原因是因中國位處北半球，在夏天既可避免陽光輻射，冬天又較濕溫，故在風水上有「面南而居」的說法。

《周易．說卦》：「聖人南面而聽天下，向明而治」；《論語．雍也》亦云：「雍也可使南面」，故「向南」也有另一種文化上的「賢能」意涵。在古典園林中也謂「立廳堂為主，先乎取景，妙在朝南」，可見以園林學的角度，座北朝南也是園林建築配置視為重要的方位格局。

其實用科學、氣象學、環境學、綠建築的角度來看，座北朝南就是讓建築物避開東西向之日曬問題，同時在冬天時寒冷的北風吹不進來，而夏天時涼爽的偏南風又可吹入宅中，達到適合人居住「冬暖夏涼」的生理需求。

龍埔國小是座有機的建築體，以大草皮為中軸心，發展出放射的建築群（圖1），其造型及配置變化很大，但整個校園建築大多為偏南北向的配置，建築物幾乎都避開了東西向，僅有的幾間東西向教室，也利用了走廊或植栽的設計而達到遮陽作用。為落實能源教育，也裝設有太陽能板，太陽能板的裝設位置，也刻意的安排在英速魔法學院的屋頂朝南23度的角度，在北半球這是日照最充足的方位，可以接受最多的日曬。

圖1：龍埔國小多數建築為偏南北走向，避免西曬

圖2：學校朝偏南、偏東有較多露台，可供學生、民眾遠眺景色

如此大的建築體，除了解決日曬的問題，通風問題也是個重要議題。在龍埔國小基地的北方及西方都正好有高聳的社區建築，不只擋住了偏北風，也好像是龍埔國小的「靠山」；南方及東方則是較為開闊的視野，沒有高近的建築物，夏天時偏南風可沿大草皮進入學校，增加涼適度，而整個大理氣也符合傳統風水定向上有所謂的「倚山面水（生態池）」、「北高南低」、「西高東低」等的良好勢位。學校也善用偏南向較開闊的環境特色，設置了多處的面南、面東平台，如操場的階梯平台（升旗台）（圖2）、圖書館、教學資源大樓、藝文大樓的外露台、高年級四樓的觀景露台……等，營造出「山樓憑遠、軒楹高爽」的空間美感，也是未來教學、人際互動的開放性空間。

（二）理水

在園林造景中，山、水元素為其靈魂，有山則靈，有水則活，水池被喻為庭園的眼睛，而水中所映出的倒影、雲彩，更充滿了詩意，所謂「天光雲彩共徘徊」水池除了有景觀的功能外，水池還可以調整空氣濕度、滋潤萬物、防火救災等功能。此外，在民俗及風水的角度，水還具有「帶財」的意涵，即俗語：「山主人丁，水主財」。

另在傳統建築中，常會在屋落前埕挖一水池，如板橋林家花園、台北林安泰古厝宅前的半月池，雨水或園邸的用水會透過明溝、暗溝（有時會走八卦步），排入池中，有「肥水不落外人田」之意，可見古人對「理水」的因素非常重視。

龍埔國小在整個校園規畫，也將古人對「水」的智慧融入其中，規畫非常完善的排水計畫，讓整個校園的排水，做適當的排流或儲存，如藝文大樓、教學資源大樓之間的地基，就採「筏式基礎」，無論是雨水、學校的「中水」（一般用水，非污水），都導入筏基內，再引出來做澆灌。在陽光草皮前端，學校規畫了一長帶狀的水生池（圖3），營造出高低差的水池深度，種植沉水、浮葉、挺水、飄浮植物等不同的水生植物；在校園的多處也設有水撲滿，可讓學生以手動汲水器將水引出灌漑兒童農場，不只有教育性也讓學生達到運動的功能。

龍埔國小被指定發展為新北市低碳示範學校，又獲為綠建築九項指標黃金級候選學校，在兼顧學生安全及校園管理下，學校在規畫圍籬時，朝穿透性、輕質化設計，如三樹路的校界採用視覺穿透性的矮綠籬作圍籬，而大學路的校界，則採用水生池作阻隔。自筏基將水引出從草皮上端注入水生池，從虎邊緩緩流向龍邊，並在校門廣場右側形成一觀景池，暨具校園安全維護功能，又有教育性、景觀性，同時在風水上可也具有吉宅模式。在傳統風水上，認為宅前環抱的的流水，狀似「玉帶」，有登科官第的意涵，象徵主家富貴，官運亨通，子孫將才，光耀門楣，相信龍埔國小一定會校運昌隆，未來也會培育出無數優秀的國家棟樑。

圖3：在陽光大草皮前，營造一條高低落差的環狀水生池

（三）綠化

《博山篇》：「草木繁盛則生氣旺，能護蔭地脈，斯為富貴局」，俗話亦云：「樹木彎彎，清閒享福；桃株向門，蔭庇後昆」，在風水學上認為好的宅地應有綠地和樹木相襯，這些林木，即被視為藏氣、旺氣的風水林。從景觀學的角度來看，綠林植栽是最佳的的造景要素，可以美化建築物及環境。在古典園林中重視環境和建築、建築和人的關係，亦即將自然環境引入生活環境，達到天人合一、生態和諧，故造園時會鑿池引泉，蒔花栽樹，植杏修竹，使每一個景色，成為一幅幅的畫面，達到步移景異之妙，並採用借景和對景等的手法，增加空間層次，蘇州的拙政園、網師園、獅子園，臺灣的板橋林家花園，都是經典之作。

龍埔國小基地原為臺北縣農業局的苗甫，原即種滿了樹木，是都會區中難得的綠林。學校在規劃之初，即特別珍惜此環境，故以保留既有之優型、原生喬木為目標，並掌握樹種的特性重新配置，隨時序流轉，四時不同，讓校園植栽產生四季不同的風情的變化，創造出生物多樣性的棲地，所謂「池塘生春草，園柳變鳴禽」。這些植栽（含喬木、灌木、花草）形成鬱鬱蔥蔥的綠化地帶和植被，不只有水土保持的功能，也具調節氣候溫濕的功能，同時也是最佳的生態教室。

在龍埔國小全區的植栽計畫中，特別重視校界環校喬木的植種，讓校園產生環校綠帶，而各棟建築的界面間也以植栽加以軟化生硬的建築。另在教學區建築（低、中年級）的北方，則特別規畫了原生及新植的「生態林區」，未來此區將採「野放」、「保留區」、「低管理」的植栽型態，以保留原始的自然生態。林間並規畫有一林間教學區及陶藝手工教室提供老師教學活動（圖4），同時為了讓學生既可以觀測又不干擾林區生態，還特別設置了一樹屋及高架的觀測木棧道（圖5）。

另值得一提的是，規畫龍埔國小的呂建築師非常愛護樹木，為保留低年級教室及迴廊間的大榕樹（雀榕），刻意將弧形的中央廻廊，拐了個彎，低年級的建築也向北移，留給榕樹生長空間；在操場中間有一棵三合一（共生）的樹（二棵烏心石包住了一棵水柳），我們覺得這棵樹象徵著親師生三合一；也象徵著族群融合的概念，意義特別，也將其留在操場中央，成為校園獨特的景象。


圖4：生態樹林區的林間教室，提供學生多元學習	圖5：樹木及高架棧道提供學生對自然生態的觀察

（四）地氣

郭璞：「土者，氣之母，有土斯有氣」，地氣是影響宅地風水的重要因素，然現代很多建築基地，為了便於管理或土地的使用，大量的使用水泥、柏油、鋪面，將地面都遮蓋住了，殊不知也將「地氣」給遮掩住了。從生態學的角度來看，這種作法是讓土地無法呼吸了，綠地不但減少，也破壞生物的棲地，更造成地面水無法滲回土壤裏；而從教育學的角度，則讓人和土地無法親近，也難培養學生有愛鄉、愛土的情感。

呂欽文建築師的規畫案之所以在本校規畫的甄選競圖中勝出，就是因為其多了對土地的關照，在規畫學校建築體時，很「奢侈」的讓出了一大塊土地，將之規畫為「陽光大草皮」（圖6），而此草皮從水生池一路緩昇接續至專科教室的薄層綠屋頂（圖7）。未來這塊偌大的草皮將是老師教學、學生遊憩、公共藝術設置、大型演出的最佳場域，試想躺在大草皮上，不管是看著明華園演出、聆聽馬友友演奏或是看著滿天星斗，天啊！多麼美的畫面呀！

學校為了還給大地更多的地面，也規畫了永續（兒童）農場、綠憶森林（生態樹區）、蝶想花園…，都是讓兒童能更親近土地。縱使因活動空間的規畫，無法保留土地或草地，整個校園也都採用透水鋪面，讓雨水能滲入土地，都是很好的環境教育。其實如果從風水角度來看，這是讓地氣能和大環境的理氣結合，所謂的「天地人」合一，此為最佳的風水吉地啊！這是現代建築值得深思的議題。


圖6：陽光大草皮提供教學、遊憩、公共藝術、展演的空間	圖7：大草皮延伸至專科教室上的綠屋頂，讓綠地更大

四、古典園林與龍埔國小校園規畫探討

（一）機能性的滿足

古典園林的建築及園林格局經營，往往是因地制宜，結合環境布置建築、花木，掘池造山，構成富有自然情境的園林。但園林宅第最終還是人在其中生活、活動，故在建築的布局上，會依主人的需求，畫分及建造不同功能的房屋，所謂「七分主人，三分匠」。以板橋林家花園為例，除了林家族人居住的三落大厝外，還建有汲古書屋（圖書室）、方鑑齋（書房）、來青閣（招待賓客住宿）、香玉簃（賞花）……，將整個園區畫分為不同的景區，疏密相間、主次分明，功能各異，互相串連。

龍埔國小的建築及校園布局，也是先滿足學校的教學功能，如班級教室（幼稚園、低中高年段）、藝文大樓（音樂教室、美勞教室、國際文教展示館）、專科教室、行政區域、教學資源空間（圖書室、視聽中心…等）、運動場……等的配置，充分滿足教學功能，再進一步的美化空間，提供潛在課程的境教功能。（圖8）

圖8：龍埔國小規畫完善，建築饒富人文、典雅

（二）布局的巧妙安排

好的風水宅第，其建築規畫的動線非常重要，才能營造出宜居、宜遊、宜學、宜生、宜動的環境。古典園林更重視此要素，除滿足居住的生理需求外，也講究空間的布局及構圖，在有限的面積創造出無限的空間，師法自然，移天縮地，所謂占地小而布局妙，大中見小，小中見大，虛中有實，實中有虛。而園林遊覽的動線規畫，分明中帶有變化，曲折中又有開朗，讓園林如同一幅展開的畫卷，可靜觀也可動遊。其實這些規畫就是順應自然、布局靈活、變化有致，即所謂的「雖由人作，宛自天開」，除了有風水考量外，更結合了藝術、人文、生態的面向。

龍埔設校團隊認為學校不應只是硬體建築，應讓學校成為一所具美學、詩性、人文的建築，讓學生在充滿「美」的環境中學習，透過完善的規畫，達到處處可學習、時時可學習的理念，所以學校規畫時，捨棄傳統建築、園林常見的中軸線對稱設計，而以大迴廊貫連各棟建築，而所有建築的端點都指向學校的核心----陽光大草皮。各棟建築往後走，會進入到生態農場及生態樹林區，宛如進入後花園般。而建築體的東側則設計為運動場，除隔絕三樹路的吵雜外，也讓學校分出了教學區、生態區、休閒區、動態區，讓學生的教學活動，多元而動靜分明。

龍埔國小校門入口，也不採學校常見的壯觀感，但往右走進到操場，往左則進入大草皮，都讓人豁然開朗。沿著迴廊往校園走，可轉到不同的學習區域，如中、低年級的教室就可到達生態林區，林區內又乍然發現一「陶藝手工教室」（圖9），在很多轉角處、端點，也運用很多景觀設計，往往有種「柳暗花明又一村」的感覺，讓學校處處充滿了驚奇美感。

建築物也因應學生年紀，高低錯落，如幼稚園為一層樓建築，低年級為二層樓，中年級三層樓，高年級四層樓，英速魔法學院為五層樓建築，讓學生在不同年段，都有不同的空間體驗，在參差錯落的建築中，互相呼應，拱衛成一大建築群（圖10）


圖9：在生態林間的陶藝手工教室，提昇學生動手作的能力	圖10：錯落有致的建築群，提供學生不同的空間體會

（三）一氣貫連的迴廊

在中國園林建築中，為讓遊園者不管在晴、陰、風、雨中皆能賞園，故會以迴廊將整個園區串連機起來，龍埔國小在規畫時也有異曲同工之妙。建築師因應本校的基地特性，規畫時以中央迴廊串連各棟建築物，貫穿幼稚園、低年級、中年級、高年級、英速魔法學院、教學資源大樓及藝文大樓，迴廊向外可延伸到在大草皮前的外迴廊，向後則可連接到樹屋的木棧廊道，這條高架的木棧道（圖11），不只可做為學生觀測樹林生態用，也是做為到陶藝手工教室的風雨走廊，整體規畫真是做到園林所謂的「雨天不濕鞋」、「步移異景」的特色。

龍埔國小為了達到和社區共好的槪念，在大學路的面向，特別退縮並建一外迴廊，開放給社區民眾平時可在此休閒、運動、甚至辦理社區的活動。在放學時也可做為學生家長接送區，而為減少放學時大學路的紊亂，學校也利用退縮帶，在大學路和外迴廊間多規畫出一綠蔭道（圖12），上下學時可開放給家長機車進入，非上下學時間，則提供給社區民眾、學生騎自行車、溜直排輪、散步……，提供一慢活、舒活的生活空間。


圖11：高架的木棧道，不只提供學生觀測教學用，也可做為風雨走廊	圖12：綠蔭道及外廊道提供社區民眾慢活、舒活的環境

五、結論

「風水學」上常謂「有風有水」、「風生水地」，其實就是探討如何和大自然環境融合、共處、共生，營造出一個適合人生活的空間。檢視學校建築如能跳脫風水術之迷信、固著、神玄、封建的角度，而取其科學、法則、人性的面向，則對學校建築是有助益的，如又如能將園林藝術、格局、經營、人文的理念帶入學校建築，則學校建築、環境將更精緻，更具美感，也更為進步。